8. 疑团渐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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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言，江樾舟脚步一顿，身子似有片刻僵硬，但很快又恢复如常。他语气淡淡，“无名。”

没取名？

闻溪疑惑，“为何？”

为何？

因为它本就不作酒楼之用。

江樾舟隐去眸中黯色，扯了句话搪塞，“赞未取好。”

“噢。”

闻溪点点头，遂也不再多问。

日光晴好，地上两道影子一高一低，浓密葱郁的橘树叶迎风散笑。闻溪微眯起眼，抬头看去，淡白色的小橘花簇簇压枝头，清新花香拂至鼻尖，旷人肺腑。

视线下落，她的目光定在身旁之人身上。江樾舟今日着一身圆领浅蓝袍，勒帛束腰，宽肩挺直，身形瘦削，气质斐然。光影跳跃在他精致如玉的面上，闻溪看到他鸦睫轻颤了一下，忙收回目光。

孟玉兰是圆脸，慈爱朴实的长相，江樾舟容貌俊秀，与她可说是毫无相似之处。闻溪暗想，江樾舟的爹应当是个美男子罢。

闻溪走在江樾舟左侧，发觉自己的身高不过刚及他的肩膀。他垂下的左手露出纱布一端，其上沾着的血迹已有些干涸。她倏地想起昨日孟玉兰不经意提过的一句话来，一丝疑虑划过心头，那菜刀突然坏了，是凑巧还是……

方才在羊记酒楼前，宋媒婆未说完的后半句话令她愈发好奇，口中无声复述宋媒婆的话“拿走他看病买药的钱，等清明他……”，他？江樾舟？然后呢？

闻溪百思不得其解，回想那日江樾舟“家中捉襟见肘”的解释，分明与宋媒婆的话又对不上。

另则，为何宋媒婆见到江樾舟时的神情如此骇然？

几番揣测在脑海中一一划过，她侧头飞快瞥了眼江樾舟，谁料他此刻恰好转头，将她似打量似狐疑的眼神逮个正着。

墙头斜探出的橘树叶遮阳蔽荫，稀稀落落的斑驳光影投在他高挺的眉骨、苍白的面容上。他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微扬，瞳仁漆黑沉静，就这般望过来时，好像山林间缓缓淙淙的清湖，温和无害，却又深不见底。

日头晒得闻溪的脸微微发烫，她立即朝江樾舟讪讪一笑，“唔，我只是……”

“嗐哟——”

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，“果真是樾哥儿！身子可好些了？”

闻溪循声看去，前方站着两个妇人，其中一人正是孟玉兰。她视线一转，这才后知后觉她与江樾舟已快走至家门口。

江樾舟掩口虚弱一咳，露出乖巧的笑意，“多谢郑二婶关心，我身子好多了。”

那妇人正是住在孟玉兰家斜对面的郑春萍，有着一副大嗓门，脸上笑开了花，当即应道：“诶！那就好！”

又一边转头朝眼眶含泪的孟玉兰安慰道：“嗐哟莫哭，你家樾哥儿定是个有福气的，这才不到半月，就恢复得恁快，说明冲喜果然有用哩！前些年他病重躺在床上，从未出过门，嗐哟，我方才以为我眼花……”

闻溪跨进门槛，回到家，后头的话模模糊糊不断弱去。

先前在路上的那番猜测再次浮上心头，她蹙眉沉吟，又联想到江樾舟的病情，他的身子确实是在日渐转好。然而对于“冲喜论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，可他从前究竟得了什么病、有多严重？成亲前还是药石无医、时日不久，为何现下又突然好得这般快？……

诸多疑问在脑中打转盘旋，卷成了一团乱麻。

闻溪此刻无暇顾及，只得先将这些疑团抛诸脑后，重新给江樾舟的手上药。

她立即嘶了一声，秀眉倒蹙，“伤口怎么更严重了？”

伤口崩裂开，鲜血淋漓，染红了整片纱布。闻溪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的纱布，覆在伤口上的那层纱布已与肌肤紧密粘合，嵌进血肉里。

闻溪看得胆颤心惊，她左手托着他的手背，右手悬在他手心上方，却迟迟未有动作，又许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。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掀开纱布，都无异于再将此伤口生生凌迟一遍。

踟蹰间，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上她的右手手背。男人的指节修长白皙，几乎将她整个手拢住。

未等闻溪回神，那只手便强势地引着自己的手撕扯开了那层染血的纱布。

此动作不过几息，短到闻溪连惊呼声还咔在喉咙、未及出口。

闻溪怔愣地看着他手心汩汩蔓延的血河，眼睛忽然莫名变得刺痛，她喃喃低问：“你……不痛么？”

她抬眸看向他，不由一惊。江樾舟双眼猩红，长睫微湿，下唇被他咬破，渗出血丝，隐忍至极的呻吟被他抵在齿口，几不可闻。

好像有一根极细的绣花针轻轻戳了戳她的心脏，她心口微微泛疼泛酸。

闻溪猛然回神，拿来伤药给他止血，却发现右手动弹不得。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紧拢在掌心，凉意沿着脉络纹路丝丝缕缕地传至她的右手。闻溪稍一动，那只手顷刻攥得更紧，白皙手背上青筋凸显。

她的心突然跳快了半拍。

“疼……”

一道颤音低声响起，攥着闻溪的那只手也跟着松了力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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