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. 逢知己尽欢颜

转眼中秋在即，林如海之病已大有起色，身上病气尽去。

而黛，整日既要操心料理家务，还得每日按照杨毅所授按摩法门，早中晚各给林如海按摩小半个时辰，常常累得沾枕即睡。

林如海心疼女儿，想让丫鬟代劳。不仅黛不同意，竟连杨毅都不许。

问之为何？答曰：到底父女连心，让儿亲自按摩，如海你得享天伦之乐，父心甚慰，事半功倍。

杨毅没说的是，黛体弱气虚，便与她不动有关。这父女俩都是底子太弱，治病强身简直无从谈起。林如海需清理药毒，林黛需多行多动。事必躬亲正是对症之药。

起初，黛颇觉吃力。一月后，竟逐渐熟练，终日操劳亦不觉辛苦，反食量大增，行走坐卧都中气充足许多。

且林如海每日接受针灸、药浴、食疗并按摩，功效显著，不仅不常咳喘，连气色都明显转好，针灸后所排毒汗渐渐已无怪味。

多少名医束手无策之症，杨毅手到擒来。林如海并黛都将杨毅奉如神明，黛知晓前事更是恨不得视他为再生父母。

杨毅更是个妙人。洗去满身污秽，换了书生长衫后，看去竟不过三十上下年岁，风度之翩然、相貌之英俊，比宋潘安亦不遑多让。且其文采斐然，和林如海闲暇时几番唱对，无不叫人拍案叫绝。林如海频生伯牙子期之感。

这日晚间，两人相对闲坐。林如海看罢邸报，忍不住和杨毅论起朝堂时局。

杨毅畅所欲言，种种见解都与林如海不谋而合。

林如海心头悸动，拉着他死活非要结拜。杨毅倒也坦然，择日不如撞日，当场应诺。

两人把臂来到院中，请香案，拜神佛，就在林如海外院书房的桂花树下，对着清风明月结为异姓兄弟。

黛得知，也十分高兴，命人挖出林如海埋在树下的女儿红，还亲自跟厨娘请教，下厨张罗了一桌菜肴。兄弟父女三人同桌而食，尽情饮酒，痛快谈天。

至兴起处，杨毅寻来一把长剑，就着酒兴，边吟太白诗仙之《将进酒》，边辗转腾挪对月剑舞。

月下风姿，直将阖府丫鬟统统迷倒。

难得一曲舞罢，杨毅转头冲黛勾勾手指，醉醺醺道：“儿，可愿随我习剑？唐时公孙大娘剑器舞，惊艳四座，至今却苦无传承之人，儿可有豪情继之？”

黛本就逸兴遄飞，生来便最不喜教条规矩约束，乍见杨毅舞剑风采，早神魂俱为之夺。又闻此语，如何还忍得住？

与林如海对视。林如海自然也是双眼放光，点头不迭。

黛立即双膝跪地，恭恭敬敬行九叩之礼，当场拜师。

杨毅见黛丝毫不迟疑，更是高兴，不禁仰天长啸，“公孙大娘，后继有人哉！”

“昔有佳人公孙氏，一舞剑器动四方。

观者如山色沮丧，天地为之久低昂。

霍如羿射九日落，矫如群帝骖龙翔。

来如雷霆收震怒，罢如江海凝清光。

……”

杨毅曼声吟道。吟一句舞一句，身形兔起鹘落，手中长剑翻飞舞动，衣袂飘飘，剑光月光交汇，勾魂夺魄，睥睨了夜色。

***

第二日，黛起了大早，来至林如海院中。果然，林如海昨日饮酒过量，此刻仍在梦中。黛不欲多打扰，转头去了林如海在外院的书房。

因着林如海身子调理费时费力，杨毅要在此长住，林如海特地命下人将外院书房收拾出来，专供杨毅居住。书房后便是夹道，有小门方便随时出入。

黛刚到书房院外，就看见院内空地上，杨毅持剑站着。

“先生。”

黛上前行礼问安。

杨毅含笑点头，“昨夜睡得可还好？”

杨毅酒量佳酒品好，老早便起床，此时已打过一趟拳。

黛双眼如弯月，手舞足蹈道：“好！梦里飞天遁地，逍遥极了！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杨毅大笑，“我看你这身打扮，怎么？今日还要学艺？”

黛一身骑装，学着僧人绑腿，密密将裤脚缠起塞进靴子里，虽有些不伦不类，学艺心意却诚。

黛见问，连连点头。

杨毅在院中寻了一处阴凉地，手把手从握剑姿势开始教起。

黛年龄尚小，身子柔软，素来聪慧，又兼剑器舞实乃集舞蹈之大成者，只需杨毅点到，黛立时便能明悟。

不过一上午工夫，黛起势已练得像模像样。

眼瞅着日渐当空，紫鹃瞅着师徒二人兴致盎然模样，不忍打断，又见黛香汗淋漓，恐她身体吃不消，犹豫再三正要上前，林如海忽然到了。

原来林老爷此刻方起，却是立时来寻结义弟弟。一眼瞅见黛持剑凌风睥睨神态，情不自禁脱口赞道：“好剑舞！”

黛并杨毅闻声转头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院子里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。林如海一身常服抚掌大笑而来。

“大哥！”

“二弟！”

紫鹃趁机上前给黛揩汗，雪雁递过凉茶。黛接过，一饮而尽，心底无比畅快。

“二弟，难得今日天气好，你我泛舟湖上，闲来垂钓如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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