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 第四章

李琦跟着巫行云去见逍遥子时，就看见一身清俊的师兄跪在雪地里，身旁是师姐李秋水。

李秋水比李琦她们到的早，一直担心着无崖子的她几乎是一知道师尊动怒就跑了过来。

她想替无崖子说项，可事情起因为何都不知道，她又能说些什么？她甚至没能见到逍遥子。

而巫行云也没能见到逍遥子，她被拦在了外面。

只有李琦一人进了石室。

而她忐忑着见到逍遥子时却被吓了一跳，往日萧疏轩举、湛然若神的男人如今却宽襟散发、神色癫狂。

她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。

闻声，逍遥子的眼皮动了动，费力地睁开眼，目光冰冷地向李琦看去。

他轻轻蠕动了几下嘴唇，声音低沉道：“沧海，过来。”

李琦乖乖地走过去，僵直的背脊却显示出了她的不安。

逍遥子的神色依旧那么冰冷，就算是快要仙逝，就算是即将散功，他也依旧如此平静，平静地犹如暗夜里酝酿着风暴的大海。

“你习武是为了什么？”

逍遥子看着李琦的眼睛，问道，“我教你武功是为了什么？”

李琦抿了抿嘴，她知道逍遥子想听到的是什么，但她却犹豫了一下。

因为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。

当年见到逍遥子时，她有什么呢？她什么也没有，除了仇恨。

六岁的小女孩敢登上去东瀛的船只，不是因为天性乐观，也不是因为无知者无畏，只是因为当年的她只剩下一条命罢了。

可是，现在不一样了。

她不能说不想报仇，但有了师兄师姐的她，有了五年时光的她，仇恨已经不是唯一了。

但只这一犹豫，逍遥子的目光便凌冽如刀。

李琦被杀气激得大脑一片空白，话语脱口而出：“报仇！替母亲报仇！”

逍遥子的嘴角翘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，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。

他看着李琦苍白的脸色，倏尔轻笑道：“那你去吧，先去杀了华山七剑，祭你母亲亡魂。然后……”他伸手将一卷白帛掷入李琦怀中，蓦地冷声道：“待有朝一日杀了罪魁祸首，就将她的脑袋送来见我！”

话语落，他嘴角讥诮的弧度平复了下来，双眼闭合，便已入假死状态。

李琦捧着白帛呆立原地，半晌回过神来，几乎是虚脱着走了出去。

等在外面的巫行云几人闻声抬头，就见李琦一脚踏出山门，整个人便依着山岩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巫行云大惊，再顾不得其他，凌空上前，伸手接住了李琦。

逍遥子如今已是活死人，逍遥派权柄更迭。

但掌门指环不在无崖子手上。

按照往日地位，为大师兄的无崖子就是下一任掌门。

但逍遥子龟息保命之前，他以下犯上触怒逍遥子之事人尽皆知。再加上李琦才是最后见到逍遥子的人，虽然她一口咬定逍遥子只对她叮嘱了复仇之事，但旁人并不十分相信。

李秋水心系无崖子，不顾李琦心情，日日前来，话里话外希望李琦承认逍遥子【说过】传位于无崖子之事。

对此，巫行云怒极，加上她向来与无崖子不和，竟是直接放言不承认无崖子掌门地位，另立了门户，自称天山童姥，带着李琦去了天涯海阁。

天涯海阁原是天山另一座山头，高远的如同天之涯，从山上往下望去，层层叠叠的云海，风起云涌。

巫行云在这儿几乎是倾尽心力，无一处不精美，无一处不高雅。

她甚至在高山之上为李琦建了一座花园，穿岩凿壁引了一汪温泉，建了一座鸟语花香的乐园。又怕人来人往扰了李琦的清净，硬生生将门户立于另一处，取名灵鹫宫，用于处理俗务。

温柔乡、英雄冢。

巫行云对李琦的好当真是好到了极处，行止坐卧皆是享受，日常消遣又颇得意趣。也正是这种好，最消磨人的锐气。

逍遥子的嘱咐还未完成，他门下死忠者又如何见得李琦安然蜗居天山？

逍遥派从不是李琦的归处，她从不是逍遥派的弟子。

就算能唤他们一声师兄师姐，也不过是那年逍遥子的一时心软罢了。

她的名字从不在弟子名录上。

纵然有巫行云爱护着，李琦也渐渐生了离去之意。

在天涯海阁住了半年，她终于向巫行云提出了辞行之意。

“我不得不离开，师姐。”

年轻的女孩面庞还带着几分稚嫩，但眼底却已染上了离愁与坚毅，一如当年只身一人从黄山走到了临海，天山数载如同一梦，梦醒了，她便又归于一人，“有些事需要我去做，我也不得不去做。”

巫行云一袭红妆迎风而立，眉宇间的桀骜和意气风发让她愈加显得明艳动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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